半个月前我跟许久未见的老同学约了见面吃饭。在一家小餐厅里，她跟我说，下午给女儿挑钢琴去了，原来现在的钢琴有那么多种类，简直挑花眼了。
你要买钢琴吗？
同学说，她上大班的女儿现在正在练钢琴。
她很有天赋吗？
同学说，也没有，现在每天练琴都要我催。
那就别买了吧。
我推心置腹地建议她，不要买钢琴，既不是很有天赋也不是很喜欢练钢琴，买来干嘛呢？等上了小学没时间弹，钢琴这么大的东西，放在家里多么添堵啊。
但是同学不同意，她觉得她女儿总是要学一样乐器的。同学是福建人，大概也受了鼓浪屿琴声的一点影响。练钢琴，理应成为小孩的基础修养。
当我只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，我觉得她说得很对，因为那时候我也这么想的。我认为孩子必须学一门乐器，必须还要会一项运动。哦，不，钢琴是基础学科，他至少应该会两个乐器。体育嘛，选一个团体运动，再选一个单人运动。
那时我的梦还很美很甜，虽然我儿子没展现出任何音体美的天赋，但我觉得小孩都是可以培养出来的。只要父母肯花时间花精力，他们一定能变成跟我们理想中的小孩。
现在想起来，一个是高估了自己，一个是高估了小孩。
高估了自己，以为自己是又可以搭钱又可以搭时间的无私奉献型父母。高估了小孩，以为他是一点就透的人才，还有着源源不断求学的动力。只要给他一个支点，他就能撬起地球。实际上，小孩好像只在埋葬我的梦想上格外努力。
在学钢琴这件事上，小陈曾经蠢蠢欲动。他就像那些香港家长一样，觉得钢琴总是要学的吧。我按住他想花钱的手，坚决不同意。想想吧，我俩连五线谱都不认识，谁能每天坐在小孩旁边一小时陪着他？为什么要给自己上这种酷刑？
经常会有一些不懂事的成年人，没事就爱感慨，为啥我爸妈小时候不让我学点啥呢？搞得我长大了什么都不会，真是难为情呀。
还能为啥，你没有那个才能呗。想学钢琴热爱音乐的人，不管年纪多大家里多困难，他都控制不住他的手指头。
作为一胎家长，难免单纯地以为，小孩的才能是大人勤奋努力挖掘出来的。
唉，你只要多养一个孩子，你就会发现，没有的事。有的孩子天生聪明，有的天生，他就是在你想努力的方向上，很平凡。
我在餐厅里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，同学显然一句都没听进去。
她肯定在想，那我女儿毕竟不同。她肯定还在想，那我也没有想让她成为钢琴家或者搞音乐什么的，保持乐感总是不错的吧？为了让女儿保持乐感，买一台钢琴算什么？
吃完饭出来，我和同学在一个大商场里逛着。忽然她指着不远处一家店说，这是本市最大一个连锁早教机构，收费很贵，专门教启蒙英语的。
我问她：你没报吧？可千万别花这种冤枉钱啊。
那是我给艾文教的第一笔冤枉钱。在他只有一岁的时候，我心想，我的孩子，总不能跟我小时候一样，只在乡下地里跑吧？我得给他来点国际视野，找最好的早教，让外教带着蹦蹦跳跳。
当时你深信不疑，这钱一定花得值得。如果有人告诉你，这钱没必要。你一定会翻着白眼心想：我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孩子。
后来想想也是纳闷，最多一周两节早教课，一次就40分钟，他能学到什么？他闻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空气？
同学问我，你是不是很后悔当时花了那么多钱？
我点头如捣蒜，告诉她一个准则，但凡那些要花大价钱的，基本都是来收智商税的。
能花的钱都花了，收获到一枚普普通通的小学生。没有在任何我们期望的，砸过钱的方向上有所发展，倒是在一些你希望他玩玩就算了的项目上，走得很远。
比如，艾文喜欢在地里玩，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消失在小区绿化之中，再次出现的时候，就像一个捡垃圾的老头。他还喜欢吹葫芦丝，一路吹到六级，每次考级之前，我都愁眉苦脸。一个小学生每天在家吹两小时少数民族求偶的歌，换谁谁都受不了。
他让我认识到，以前我砸的钱，都是我的执念而已。
等到二胎，就完全没有这种砸钱的冲动。看到那些从胎教开始就搞启蒙英语的妈妈，我只能说，都是执念。
同学听完，笑了两声。
我就知道，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。她培养小孩已经上轨道了，不可能因为我几句话就轻易下轨道，没试过，怎么知道不行？
倒是另一个朋友，前几天跟我说，孩子上小学前，花了几十万给他报各种班，得出来一个结论，他不爱学习，我也不想折腾了，把钱留着给他啃老吧。
只有折腾过，才能醒悟。
没有折腾过，还是要把一个幼儿园小学生，当成未来之星来培养。
好在我已经变成了二胎妈妈，那个一定要把小孩培养得如何如何的执念，已经烟消云散。就这样吧，儿孙自有儿孙福，你过好自己就得了。
作者｜毛利分享生活，解答情感、家庭困惑，和有趣的人们对话，有机会一起午餐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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