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知道我是谁不?好我的兄弟呀,二十多年没见了,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呢……”余全喜笛音刚落,李香玲便一个箭步冲上去,紧紧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听这声音像是香玲姐。香玲姐,真是你吗?很想你啊!我从前可没少坐你的车。”盲人余全喜的声音颤抖着,眼泪夺眶而出。
12月13日,耀州区中心敬老院(尚善养老院)晨间文艺活动中,这场突如其来的相见,感动了在场的每个人。
李香玲是市公交公司的退休职工,曾当过售票员。
“姐,多亏你那时一直帮我,让我免费坐你的车,把我扶上扶下。有一次下暴雨,还让我住在候车室里。要没有你们这些好心人,我可能早就不在了……”余全喜哽咽了。
这位曾在街头吹笛子“讨”生活的流浪汉,如今成了敬老院文艺队的队长。今天的生活,是他过去做梦也不敢想的。
“姐,我以前流浪时,饥一顿饱一顿,天黑了就愁晚上在哪儿睡。你看,现在住的房子带卫生间、暖气,吃的天天不重样,还娶了媳妇,我这老了老了享福了……”余全喜向李香玲急切地诉说着今天的好日子。
那些流浪的岁月,仿佛尚在昨天……
“吹笛子流浪那些年,最怕冬天和下雨天,怕冷得捱不到天明。”
年,余全喜出生在耀州区关庄镇树林村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。
他半岁丧母;一岁时,因一场高烧失明。十六岁那年,村里来了一辆吉普车,余全喜摸着车灯难过地说:“车都有眼睛哩,我咋没有。”
邻居边志杰看他可怜,就送了他一把笛子:“我教你吹笛子,学个手艺,就能养活自己啦。”
边叔成了他的启蒙老师,教他手咋逮、口咋吹,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玩意儿,没黑没明地学着、摸索着。
后来,村里的小学音乐老师教了他乐谱。他天天跟着广播学新歌,嘴吹得流血,手磨出了茧子。再后来,很多曲子他只要听个两三遍,就能吹得有模有样。
“那时候会吹好多流行歌,《军港之夜》《年轻的朋友来相会》《十五的月亮》……村里、镇上的学校一有活动,就叫我去吹笛子。”余全喜回忆道。
“你现在吹得这么好,可以去县城‘讨’生活啦。”边叔鼓励他。
年夏天,在村里热心人赵叔的引路下,22岁的余全喜来到耀县(耀州区旧称)电影院门前。
他的面前摆了一个破旧的搪瓷缸子,从此开启了一段流浪生涯。
当时电视连续剧《射雕英雄传》正热映,余全喜第一首吹的就是这曲子,很快就吸引了一圈人。在小县城里,盲人吹笛,很稀奇。
“一吹完,就听着唰唰往缸子里扔硬币的声音。我第一次摸到了钱,心跳得咚咚响,紧紧地把缸子抱在怀里,又轻轻地放下,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。”余全喜激动不已。
那时咸汤面5毛钱一碗,他请赵叔吃了两碗。他要好好谢谢赵叔。
耀县的路跑熟后,赵叔又引他去老市区文化宫、北关等地,熟悉乞讨路线。能摸着路后,他一个人流浪。一支短笛子、一根长棍子、一个搪瓷缸、一卷薄被子,就是他全部的家当。
“夏天还好熬,天热蚊子啥的都不怕,晚上找个墙角,倒下就睡。就怕冬天,街上人少,挣的钱有时够吃还能余几块,就去住两块钱的小旅馆;有时不够吃,旅馆去不成了,只能找个避风的墙角蜷上一晚,就怕冷得捱不到天明。”余全喜回忆着,泪水悄悄滑落。
“有一年夏天,晚上突然下雨,把我给淋醒了,拄着棍摸着找能避雨的地方,不知道被啥绊了一下,腿摔得血直流,后半夜了街上没人,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。后来重感冒了一场,两个多月都没能上街。”
刚开始流浪的那几年,他吃尽了苦头。
“帮过我的好心人,我想你们啦!”
四五十岁的铜川人大都记得,在他们的青春岁月里,在铜川的繁华地段,常常会听到悠扬的笛声。这个声音,伴着他们走过青春岁月,步入婚姻殿堂,迈进含饴弄孙的日子。
而吹笛子的“笛子哥”,也已牙齿脱落、两鬓斑白。唯一不变的,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期许和感恩。
“流浪那些年,虽然很艰难,但帮过我的人很多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。”余全喜说。
胡永明是个卖咸汤面的小老板。有一年夏天余全喜中暑晕倒街头,胡永明背着他去诊所看病,打针、吃药十几天,捡回了一条命。
经常“光顾”面馆的余全喜,每每念及那次的险境环生,唏嘘不已。
“耀州区自强修鞋店的老板是个残疾人,天一下雨,他就骑三轮车到电影院门口找我,让我住他家。他媳妇也不嫌弃我,吃饭时一个劲给我夹菜。”
这个残疾人的家,给了余全喜难忘的温暖。
这些温暖的感受,在余全喜的记忆中,还有很多。
耀州区开录像店的陈永宁,让余全喜冬天住在录像店里。
在粮站副食店上班的宋战红、李小鹏,让余全喜偷偷在值班门房落脚。
音像店的老板陈忠知道余全喜想学啥歌,就一遍一遍地放给他听。
耀州区综合执法局的干部张光华,总是时不时地就给他买咸汤面、猪头肉,让他吃些好吃的。
原市交通运输局局长蒲力民经常看望他,介绍他吃住在“农家乐”吹笛子挣钱,还给他买了葫芦丝。
余全喜说,世上还是好人多,那些年帮自己的好心人多得很。恩人的名字,他都刻在心中,时常念叨着。
“帮过我的好心人,我想你们啦!现在日子好了,我还想见见你们!”如今,衣食无忧的余全喜,又有了新念想。
“他是我的腿,我是他的眼,我俩谁也离不开谁。”
按照国家政策,余全喜这情况可住敬老院。
“我靠吹笛子卖艺,还能养活自己,不想成为社会负担,就一直没到敬老院。”余全喜说。
年,余全喜的父亲病重。他拉着全喜的手说:“娃,现在路上车多得很,你不敢再在外面胡跑了。我顾不了你了,你还是靠政府住敬老院吧,我走了也安心。”
父亲临终前,流浪20年的余全喜住进了关庄镇敬老院。
一晃7年过去了。
年,耀州区撤并各乡镇办的敬老院,成立了耀州区中心敬老院。
再后来,中心敬老院又公建民营,投入余万元进行改造,老人们的吃住、医疗条件等越来越好。
“我身上这棉衣服,是重阳节时发的,一年四季都发衣服哩。洗头膏搽脸油、牙刷牙膏卫生纸用完了就发。油泼面、饺子、米饭,想吃啥灶上就给做啥。看病院里有卫生室,镇上的卫生院在这儿专门安排了大夫……”余全喜细数着自己的幸福生活。
日子好了心里畅快,余全喜的笛子吹个不停,院长让他当了院文艺队队长。他把院里的文化生活搞得风生水起,唱秦腔的、说快板的,养老院里天天欢歌笑语。
爱情也悄悄降临。坐在轮椅上的院民邹桂春喜欢上了他。
邹桂春从小瘫痪,用手撑地爬行了50年。年到敬老院后她坐上了轮椅,自卑的她很少与人交流。
“刚来时有些人叫我瘫子,我气得直哭。全喜就开导我,咱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,哪有时间生气哩。来,我吹笛子,你唱歌……”邹桂春回忆着两人交往最初的点滴。
再后来,余全喜推着邹桂春散步,邹桂春给余全喜指方向。邹桂春给余全喜调面、夹菜、缝扣子……
“他是我的腿,我是他的眼,我俩谁也离不开谁。”邹桂春说。
时任院长看出他俩的情意,便主动当起红娘,给他们扯了结婚证,披红戴花热热闹闹举行了婚礼。
敬老院的生活丰富多彩。
“每天早饭后,我就在院子里的健身器材上锻炼一会儿,然后组织大家到多功能室,吹拉弹唱、下棋打牌,热闹热闹;午饭后,跟大家到康复室练练胳膊腿;傍晚到理疗室中药泡脚。”余全喜感慨,现在这日子,天天像过年。
“去年,院里还医院疗养了3个月,现在身体更好了。我满足得很,只希望生活一直这样下去。我要把文艺队搞好,多学些新曲,让大家更高兴。”余全喜说。
敬老院现在有位老人,他们都像余全喜一样幸福快乐地生活着,其中还有两对老人喜结良缘。
“这些老人前半辈子都很恓惶,无儿无女的,我们要像对自己的父母一样对待他们,让他们过上有尊严、有品质的生活,多活上几十年。”敬老院院长魏晓芳说。
作者:高彧刘冰剑王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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